□曾瀚漪
端午近了,街角忽然冒出许多卖粽子的摊子,青绿的粽叶排得整整齐齐,上面堆着各色馅料,有赤豆,有鲜肉,还有蛋黄。小贩们吆喝着,声音此起彼伏,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记忆中的粽香,不是这样的。
幼时在乡下,端午前几日,祖母就开始张罗包粽子的事。她迈着脚步,从院后的树林里摘下新鲜的粽叶,浸在木盆中。那叶子刚从枝头摘下,青翠欲滴,还带着竹林的清气,我在一旁看着,只见祖母将叶子一片片洗净,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小婴儿的脸;糯米是自家田里种的,淘洗时沙沙作响,祖母的手在米中来回搅动,水渐渐浑浊,又渐渐清澈,她总说:“米要淘七遍,粽子才香。”我那时不解其意,只觉得这仪式繁琐得很,不如街上直接买粽子方便。如今想来,那七遍淘洗中,浸透的是祖母对食物的重视。
终于到包粽子了,祖母的手指灵活地翻飞,两片粽叶交错叠放,舀一勺米,放一块腊肉,再盖一层米,最后用细麻绳捆扎。她包的粽子棱角分明,像一个个小小的金字塔,我试着学,却总包得松松垮垮,米粒从叶缝中漏出来。祖母也不恼,只是笑着摇头:“急不得,慢慢来。”
煮粽子的场景也历历在目,大铁锅里,粽子一个挨一个,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火光映在祖母布满皱纹的脸上。
水汽氤氲中,粽叶的清香、糯米的甜香、腊肉的咸香交织在一起,从厨房飘到院子里,再飘进我的梦里。
如今,祖母已故去多年,超市里的粽子包装精美,口味繁多,却再难寻得那记忆中的味道。现代人讲究效率,连粽子也有了速冻的,微波炉转三分钟即可食用,方便是方便了,但那份等待的期盼、揭开锅盖时的惊喜,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前日路过老城区,见一位阿婆在门前包粽子。她佝偻着背,动作迟缓,却一丝不苟。我驻足观看,恍惚间仿佛看见祖母的身影,阿婆抬头对我笑笑,递来一个刚煮好的粽子。剥开粽叶,热气扑面,熟悉的味道让我鼻头一酸。
原来,记忆中的粽香,从来不只是食物的味道,更是祖母手心的温度,是柴火灶前的等待,是时光沉淀下来的温情。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对于品尝粽子而言,我们得到了便利,却丢失了过程;拥有了更多选择,却淡忘了最初的感动。
端午又至,我决定自己包一次粽子,虽然笨手笨脚,可能要失败许多次,但我想找回的,不仅是舌尖上的滋味,更是那份在岁月长河中渐渐飘远的粽香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