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利军

沿着记忆的脚步，一些人、一些事，不用刻意去想、去念，经过时间的累积后，只需一个刹那，便会在心底陡然升起点点星光。

那时，我们的足音像踏歌的行板，踩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印满长长的眷念。那些朴素的友谊，濯洗着漫漫尘烟，仿佛流年未曾浸染，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温暖如初。

那一年，一群年轻的身影离开石油技校，到山区实习一年。去的那天，车在山间蜿蜒爬行，翻过好几座山，群岭起伏，草木葱茏。一路上，我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已，无忧无虑的青春载满了蓬勃的活力和朝气。

当时，我们都只有十七八岁，几乎都在城市中长大。一张张青春的脸庞从城市中来，到山林中去。只有剑的父母是采气工，他从小跟着父母在井场长大，淡淡地看着我们在风里的模样。

“采气树长什么样？”

“反正不是树。”

“井场在什么地方？”

“在大山里。”

……

一路上，他淡淡地回答。

到了地方，正是黄昏。山腰上散落着几户农家，炊烟袅袅升起，弥漫山间。心底便生出许多美好。

是的，采气树不是树。它挺拔伫立在山谷中，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山林，散落在采气树上，银光点点。

几位师傅很热情，帮我们接过行李，安顿好后，他们早已张罗出一桌好菜。站长是一位从钻井队转到采气工岗位的老师傅，浑身上下保留着钻井工人的豪爽。他提议我们饭后表演个节目。

我们一起合唱了几首歌，与其说是唱，倒不如说是吼。我们胡乱打着响指、吹着口哨，一把吉他在空中乱舞。剑嘶吼着嗓子，骑着长凳从井场这头跑到那头，尽情释放着青春的激情。

那夜的月亮很圆、很亮，几点星光从采气树的缝隙中探出头来。四处的虫声、田间的蛙鸣，和着我们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

实习结束，离开的时候，满山的树斑驳了我们的思绪。在往后的岁月里，风吹散了彼此的消息。有时候，害怕与青春相遇，因为没有谁能想到，人生的一场离别，会让我们走向更远的远方。

站在窗前，仿佛看见远山的树依然挺立。那么多年，一群又一群的石油青年从这里启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气流声浅唱低吟，仿佛是石油人走过这片土地的轻轻低语。

恍惚间，便觉得自己也成为了采气树。在深深的夜色里，穿过纵横阡陌的输气管道，我们一起谈笑着花开花落，一起守候着淡淡月光，一起守候着那一片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