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
宿舍,是工地人的家。到一个工地住一个宿舍,或者一个工地搬多个宿舍,是工地人的常态。宿舍安放着工地人的身体和灵魂,就像一个港湾,接纳工地人的疲惫、痛苦以及种种的不开心,在夜晚抚平一切,让他们第二天能够重新出现在忙碌的现场。
我喜欢的宿舍,不能太拥挤,东西可以不多,但重在温馨,“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在新疆工地的时候,我住在办公室改造的宿舍里,十几个平方,我自己划分了休息区、办公区和锻炼区,大言不惭地给来访的人们讲解分区功能是如何的齐全。
说起休息区,无非就是床和桌子。床要垫得厚厚的,躺上去必须松软包裹,让人舍不得离开。旁边必须有个小桌,可以进行手机充电并摆放一些杂物。办公区,顾名思义,要有办公桌和椅子,其实就是放电脑、音响等。锻炼区呢,必须放一个健腹轮或者哑铃,再配一个体重秤,这样可以监督自己时不时锻炼一下。当然,除了休息办公锻炼以外,还要有一个生活区,我在这里放置着晾衣架、鞋柜、衣柜等等。于是,每次回到寝室,总是心满意足,心情愉悦地打量着这方小天地,心甘情愿地变成一个宅男。
同样在新疆,我还住过一段时间小旅馆。打开房间的窗子,远方就是帕米尔高原,山峦起伏,终年积雪,于是,我就经常贪恋窗外好风景。也住过一段时间野营房,薄薄的墙壁和地板,抵挡不住高原的寒冷。大雪纷飞的季节,门前总挂着长长的冰凌。只有把衣服穿得厚厚的,取暖器开到最大。有一条狗儿,就藏身在野营房旁边的空间取暖。每次跺跺脚,它就会从房间边上钻出脑袋,把你给它的鸡蛋叼上,然后又缩了回去。夜晚,看着窗外阿克天然气处理厂的灯光,听着机器轰鸣声入睡,却感到安心和从容。
营房一般分为轻板房和野营房,轻板房一般现场组装,野营房整体搬迁。轻板房空间大,但不是很隔音。野营房搬迁方便,可以反复使用,但是空间狭小。一般来说,我比较喜欢轻板房,这样房间大一点。当然,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还可以租民房。
还记得我们在广西钦州的宿舍,就是租的民房。如今残留的印象,就是一起风就响个不停的窗子,还有回南天湿漉漉的墙和地板。
在磨溪,我们租住的也是当地的民房,紧挨公路,夜晚总是被飞驰而过的汽车唤醒。站在二楼卧室窗前,可以看见房东在楼下坝子里忙碌着杀鸡宰鹅改善伙食。在英买力工地的野营房呢,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夜狂风后,房间内厚厚的一层灰,以及窗外大风吹起的沙堆。
长期在工地,长期过生活,慢慢的,宿舍越来越像家了。有的员工自己配备了电冰箱、洗衣机,过完年返回工地,就在冰箱里塞满了香肠、腊肉。有能干者,还配上电磁炉,于是,自己的小食堂就开张了。工地不忙的时候,大家纷纷施展厨艺,走过营房走廊,就像到了好吃街,这一家水煮牛肉、香辣牛蛙,那一家麻辣鱼、土鸡汤,再一家糖醋排骨、干爆鸭,或者熬上一盆四川火锅,那是家乡的味道。大家在味觉的狂欢中,仿佛回到了熟悉的故乡。
朋友宇,喜欢养花养草。房间里有几盆兰花、多肉,每当有太阳,放在窗前晒太阳。夜晚睡觉前,洒上几滴花露水在床上,“伴着童年的味道”入眠。他还在寝室里养了几只蝈蝈,据称喜欢冬日里听见蝈蝈的呢喃。更有甚者,还捡了一只小乌鸦喂。小乌鸦慢慢长大,误认为我们都是同类,一点都不怕人。
朋友林,喜欢热闹。寝室里桌子一拼,就是一个饭桌。备上好酒好菜,于是呼朋唤友,推杯换盏,天南海北,不亦乐乎。
朋友敏,养了一只宠物狗,在享受情绪价值的同时,果然她的房间不幸变成了“狗窝”。
工地人漂泊动荡,四海为家。一年四季,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苏东坡说过:“此心安处是吾乡。”久而久之,工地的“家”,反倒更加熟悉。没有电梯公寓、没有小别墅、没有三室一厅,就是这十几个平方的简陋空间,陪伴了我们多少个日日夜夜。也许我们可以学说一句:“孔子曰‘何陋之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