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
凌晨一点半,我给睡眠中的闺蜜发去一条待她晨起阅读的信息:天啦,此刻睡不着觉,却文思泉涌地写下个月去交流的东西。是的,此刻,指针又向前移动了两个数字,而我继续回到我的有道云笔记,用中指敲下一个个黑而细的文字。
我是一个既以文字为乐又偶尔以文字为苦的人。黑夜中,文字也是陪伴我的朋友,不管是工作的材料还是个人的小作文,都有一部分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在手机照亮的一小团光中敲下初稿的。
一次领导突然交办一个作业:一周后给领导班子做个专业科普及汇报。有点着急,完全没有头绪,不料第二天晚上半夜却突然醒了,汇报思路汩汩而来不可遏制,提纲一气呵成,汇报材料出来个大半,没想到失眠让我工作如此高效!第二天跟同事妹妹一说,她们说是灵感唤醒了我。最为典型的是,有一次失眠,半夜起来写几个人的故事,一直写到早上七点。那是一个冬天早晨的七点。
长期失眠,失眠占据了我很多黑夜中孤独的时间,痛苦之余也琢磨出些别的味道,比如乐趣,比如失眠也可以“熟能生巧”。
失眠有境界之分。
有翻来覆去干巴巴的失眠。这时你痛苦,众人皆睡唯我独醒,枕边人鼾声如雷,而你只能听鼾声。你想着睡眠不足让你黑眼圈,让你面如土色,让你没有足够的精力应对第二天一早要开的会议。你渴望自然的睡眠,渴望美美的梦,你越发着急,心儿突突跳,手脚开始发热,翻来覆去,害怕天亮又似乎等待天亮。
也有思游界外遨游黑夜的失眠。白天所没有的静寂、白天腾不出来的闲暇,让你大脑奔放不羁,让你思绪滔滔。某个往事突然冒出来,它已经酿成一句诗,或者连缀出一篇散文的开头——寂静的黑夜善于激发灵感。记得当年豆蔻年华,家乡一个帅得不能再帅的老师告诉我,晚上来做数学题,特别有灵感。
失眠有快慢之分。
最初,失眠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一分一秒都那么漫长。漫漫黑夜中,就你还在努力求索。你试图找到各种心法,寄望下个十分钟睡虫来临,你甚至配合以“我很困”“我马上就要睡着”的心理暗示,脑子里响起张蕙兰的声音“我的脚很沉重……我的脚很轻松,我的腿很沉重……我的腿很轻松……”然而最后你发现,你的身体仍然紧绷得像一张弓!原来,我不放松!——可是我怎么放松?
后来,当你成为失眠的老司机,失眠的时间变得很快,翻一次身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翻几次身就听到鸡叫了,眼睛都没眨一下,居然天就亮了。我见过凌晨四点的天空,耐心聆听过夏虫们的交响乐;我也曾在凌晨四点骑车去上班,遇见外卖小哥送来当日第一单、清洁工开始打扫卫生、醉酒的人在街边狂吐、府南河的白鹭尚未开始梳妆……
当失眠已经如影随形,某一天却发现它消失了;当你正在为此惊喜,它又悄然而至卷土重来。它如此神秘,倏而来兮忽而逝!别以为一定有原因,有时它竟然是不知所起而缠绵悱恻!如果有个很深沉的原因,那也一定在很久很远的地方。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我们跟失眠相忘于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