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

万里无云，天空好像刚刚清洗过的蓝色床单，被太阳暖暖地照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土腥气，已经忘了这里多久没有下雨了，整个黄土塬都处于一片焦渴之中。

风没有碰到雨这个对手，因此肆无忌惮地上蹿下跳着，就像刚刚放暑假的孩子，一刻都不得安生。黄土塬虽然披了一层浅绿，但士气并不高涨，好像忘记洗脸的样子，灰头土脸地站着，朦胧地望着远方。无疑，远方已是草木葱茏了。相隔几百公里外的古城西安，已到了一年当中最美的时候——芳草萋萋、果实飘香、花团锦簇。这是大自然的神奇之斧不断雕琢的结果，也是雨水不断滋润的结果。

已经忘了这里多久没有下雨了。山脚下的土地微微龟裂，像渴了的孩子咧嘴而哭；又像个皱纹横生的老人，似在向天空倾诉对雨的渴望。但天空不知道到底听到没有，那股风一次又一次地阻挡了心声的送达。

夕阳西下，白色的大风车缓缓地转动着，助长着风的威力。

行走在阡陌上，望见姬塬油田倒班点远处的玉米林，刚刚长得有一尺高。有风拂过，绿浪滚滚，在晚霞的映衬下，倒也显出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但走近细看，叶片稍曲，每一株玉米都渴望着雨水的滋润。真希望在某个下雨天，能看着这些幼苗在雨中欢快沐浴的模样。假如雨水清洗着它们的脸庞，它们一定欢快得像一群孩子，使劲摇着脑袋，拼命吮吸着水分，悄悄生长在每个看见或者看不见的时光里。

但是雨始终没有来。有好几次，我看见午后的天空现出了几片乌云。它们像拉帐篷似地拉在半空中。小鸟已经做好了来雨前的准备，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盘旋着，好似要来一场雨前的音乐会。但没过多久，云又飘走了，好似被那股瞪着眼睛的风吹走的。帐篷被收了起来，院子里的石竹花泄气似地紧了紧身子，连眼睛都没神了。

等不来一场雨，石油人并没有泄气。他们身着红工衣，迎着风，踽踽而行，攀爬到山巅，巡线到山沟。他们胸腔中似乎始终有一股气，对抗着黄土塬的风。在大山之巅，风力极大，草木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有时，风似乎吞下了一颗火球，怒吼在山头，那碗口粗的树似乎都要被连腰斩断。石油人站在山头，虽然被吹得站立不稳，连头发丝都向上扬着，但他们目光笃定，他们有着比风更强的毅力。

汛期来了，这片干旱的土地进入了警戒状态。为了筑牢护坡，石油人顶着高温，缓缓穿行在陡峭的山腰上。从远处看，形成了一列红色点阵，在苍凉的黄土塬显得犹为耀眼。从近处看，他们顶风前行，倔强得似那崖畔上盛放的山丹丹花，一阵猛烈的风卷着地上的浮尘肆意地向他们扑去，他们躲闪不及，常常灌进一嘴沙子。红工衣背后渗出的汗，好似写满了“我为祖国献石油”的誓言，湿了干了，干了湿了，在反反复复间，他们黝黑的皮肤上有着倔强的皱纹。

渴望着一场雨，让这场风稍停歇下脚步；渴望着一场雨，让干渴的黄土塬痛饮一场。

夜里，望着那苍穹上闪烁的明星，人们许愿翌日能下一场雨，不大不小，只是让这片土地的草能喝饱而已。

风渐渐收起了尾巴，消失了踪迹。在这短暂的静谧中，望着山峦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及若有若无的抽汲声，想象着抽油机旁巡查的石油人，在这夏日，闭上眼睛，似乎已感受到了有星星点点的雨落下，洗濯着黄土塬的尘埃，洗去石油人身上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