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芮嘉

冬末初春，成都惯是看不到什么太阳的，见天里都是浅浅一层铅灰云霭罩在头上。雾气冷凝成细雨，寒意蒙蒙，由于总是不见太阳的踪影，这冷意便如附骨之疽一般浸在衣服里，凉嗖嗖、沉甸甸，再怎么拢紧衣领也无济于事。

抬眼望去，偶尔有一两丝漏出的天光，也被冻得苍白无力，软绵绵地穿过楼宇间隙，并不怎么晃眼。

在这样的寒意里，与街头巷尾传来的栗子香气不期而遇，是我一直以来难以抵抗的美妙诱惑。

小贩们总是把摊位架在道口，风一撩，那勾人的香味能一直传到街的那一头去。闻到这样甜蜜的香气，人们连赶路的脚步都要快上几分。

我走近一瞧，大铁锅里层层翻拌的铁砂中露出几个开了口的栗子，热气腾腾，已经炒出了诱人的糖色。在乌黑发紫的铁砂里，一颗颗或橙或黄、或红或紫的板栗，时不时雀跃而出，像在砂海表面冲浪嬉戏一般，让人迫不及待想抓住它们，扒开外壳，扔进嘴里大快朵颐。

急匆匆付过钱，小贩便会将栗子铲起，筛了砂，倒进纸袋中。

好像全世界的炒栗子和炸鸡柳都用着同一种纸袋似的，无论去到哪个城市，总是能看见似曾相识的小贩，推着眼熟的摊位，用着相仿的纸袋。这些琐碎又微妙的细节，总能让我在陌生城市中也收获一丝亲切的认同感。

待栗子纸包接在手里，这时的温度是不宜马上下口的。但把那份温暖捧在手中，冻僵的身体即刻复苏，心也被撩得热切起来。

顾不得烫手的温度，抓起一颗，在手里来回倒几下，连连吹气，下定决心揪住豁口一下捏开，那棕色的果仁便一下蹦了出来。迫不及待丢进嘴里嚼上几下，焦糖的香气和绵软的口感一下在嘴中化开，分不清是柔软的口腔包裹住了栗子，还是那甘美面糯的栗泥缠住了口舌。

初春的阳光许是少的，但是嚼到栗子的时候，总会觉得咬了一口橙黄的太阳在嘴里。谁都没有吃过太阳，谁又能说太阳不是这样又甜又糯的呢？也许正是这甘美的甜蜜，作为寒冷里特别的念想，才让每一个回忆里的冬末春初都浸饱了甜滋滋的焦香雾气，变得朦胧湿润且温暖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