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军

年三十晚上，我和妻子正在忙活，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赵孃。只见她手里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

“这是我儿子从井队寄给我的核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你们拿了一些……”

赵孃是我们的邻居，在老伴儿王叔前年去世之后，她一个人住在旁边那间七十平米的老房子里。儿子和媳妇都在钻井队工作，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昨天，我和妻子去超市采购年货，看到赵孃在买排骨。我很好奇，笑着问：“赵孃，你的牙能啃排骨了吗？”

回想之前，我和妻子在走道里碰到赵孃，她手里提着垃圾袋，嘴里“哼哼”着走向电梯。妻子叫了声“赵孃”，她回过头来，把我和妻子都吓了一跳。

只见老人半边脸肿得不成样子，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赵孃，您老的脸……咋的啦？”妻子担心地问。

“我这牙呀，疼了好几天，也没咋管它，今天早上起来，脸就肿成这样了。”赵孃一脸痛苦地说。

病成这样，不看医生可不行，于是，我和妻子把赵孃送到石油医院，一检查，竟然有两颗牙齿都坏掉了。医生拍板，把两颗牙都给拔掉了。

于是看到赵孃竟然在买排骨，妻子担心地说：“医生不是说了嘛，最近几天不要吃太硬的东西，保护好牙龈，过两天我还要陪您老去医院安装假牙呢。”

“我都记着呢。”赵孃笑着说：“晓军前天打电话来，说他和菊子春节要回来呢，我家晓军喜欢吃排骨，我得多买点……”

晓军是赵孃的儿子，他是钻井队的技术员，媳妇菊子是地质工。

听说赵孃的儿子要回来陪她过年，我和妻子都挺高兴。

谁知就在昨天下午，赵孃突然过来敲门，把一包排骨递到妻子的手上，一脸沮丧地说：“晓军说，井队突然有事，春节回来不了，排骨送给你们吧……”说完这句话，赵孃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家晓军，人太勤快，跟他爸一模一样……他每年都是先进呢……”

眼下看着老人孤独的样子，我从她的手中接过核桃，“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吧。”我对她说。

妻子突然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衣袖，偷偷朝我比了个“八”的手势。

我一下子想起来——今晚八点我们一家要去丈母娘家吃年夜饭。

妻子的父母和赵孃差不多的年纪，住在小关庙那边的老房子里。每年过年，两位老人都会来我们家一起看春晚。但今年丈母娘扭伤了腰，不能走路，只能待在家里，所以今年春节，我和妻子约定去陪两位老人吃年夜饭、看春晚。谁知赵孃突然来访。

我想了想，对妻子说：“干脆把赵孃也请去吧。”

妻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孃和我丈母娘退休前都是石油总机厂的同事，两个人性格投缘，关系特别好。但退休之后，丈母娘从石油苑小区搬到了小关庙的老房子居住，两位老人从此极少碰面，何不借此机会，让两个老姐妹聚在一起，一起吃年夜饭、看个热热闹闹的春晚呢。

赵孃听说要带她去见曾经的老姐妹，高兴得像个孩子：“我可得回去换件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赵孃才过来。只见她穿了一件淡红色的羽绒服，头上还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那是赵孃和丈母娘年轻时在石油总机厂门前照的，两个人手牵着手，嘴角露出甜美的微笑。

夜幕降临，我们走出石油苑小区，朝小关庙那边走去。

妻子牵着赵孃的手，我们慢慢地走在石油路上。

年三十晚上的街道有些冷清，五彩的街灯把石油路映照得格外绚烂。两旁的高楼里，传出一阵又一阵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