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军

钻工阿坤夜里醒来，听到窗外有“嚓嚓”的声响，以为钻头又在外面逮老鼠。

“钻头”是钻井队的一只狗。

阿坤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觉。睡了一阵子，又听到那个声音，就在窗台下面。阿坤翻身起来，打开房门。月光从门外照进来，把他的影子倒映在铁皮房的地板上。远处的钻塔高高矗立在山坳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

夜风有些凉，他裹紧了衣服，走出活动房，发现窗台下的花盆边，有一团毛茸茸的白。

此刻，月光静静地照在那一团白上面。他看到那团白动了一下，花盆便“哗”地从花架上落了下来，盆里种的是野菊花，那是阿坤的“宝”，是他才从后山挖回来的。

女友晓月在春节时对他说：“咱们的新房到七月就装修好了，阳台大得很啰，我想把它打造成个小花园……”

上个月，阿坤去后山采蘑菇，看到满山密密匝匝盛放的野菊，就打电话问晓月要不要。

“你个傻瓜，这么好的花，咋不要呢？”晓月说。

阿坤就挖了几株回来，又去山下买了几个花盆，种在里面，准备在七月里带回家去。

眼下，花盆被那家伙从架子上弄了下来，一下子摔碎了两个。阿坤有些生气，他从门边抄了根棍子，来到窗台下面。那个白色的家伙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台下。

阿坤走近几步，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野山羊。

钻井队所在的七曜山区地处川陕交界，植被丰富，山里除了狼和兔子之外，还有一种独特的野山羊，它们浑身雪白，当地人叫它们“雪羊”。

阿坤有时候进山去，会时不时地看到它们的身影。雪羊个头儿不大，但奔跑起来就像闪电一样。有一次，阿坤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两只雪羊，它们在草坪上吃草，时不时地跳跃奔跑，阳光照着它们洁白的毛发，看起来就像来自山野的“精灵”。阿坤躲在草丛里，偷偷照了几张照片。

他把照片发给晓月看，晓月接连发了几个兴奋的表情：“这是哪里的羊呀，太可爱了！”

于是，晓月决定今年休假特意来钻井队，她要来看雪羊。

阿坤就带着晓月去后山看羊，可雪羊就像是开玩笑般地全都躲藏起来了，他们走遍了后山，连个羊的影儿都没有看到。阿坤为此遗憾得不得了。

没想到雪羊竟然在月光之夜，跑到了活动房的窗台下面。

阿坤慢慢走过去，打开手机上的电筒，发现那竟是一只小羊羔。它的一只后腿受伤了——大概是夜里偷偷跑出来，遭遇了狼的袭击。

阿坤兴奋不已，他把小羊羔抱进屋里，用酒精给它清洗了创口，再找一块布给它包扎好，又用手机给羊拍了几张照片。

夜色已深，阿坤在羊的脖子上系了绳子，把它抱出活动房，拴在房边的一棵梨树下，又在它面前丢了一大把青草。

他想把小羊羔好好地养几天，等到它腿上的伤好了，再让它回归大自然。

半夜里，他又起来查看了一次，羊在梨树下安静地吃着青草。

早上，阿坤听到“咩咩”的叫声，他赶紧起来，阳光照在梨树下，钻头正兴奋地围着小羊羔上蹿下跳。

阿坤又给羊添了些青草，还突发奇想地给它煮了碗方便面。

在去上班的路上，阿坤给晓月发了昨晚拍的羊的照片。晓月马上打电话过来：“把羊好好养着哦，过几天我就上山来看你和羊……”

这一天，井场很忙，阿坤又去了山下的队部送资料，回来已是深夜。他跑到梨树下，羊不见了，留下一段断掉的绳子和半碗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