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然

四季轮转，当深秋的太阳照着像初春时，只需几场雨，几阵风，便进入冬季了。

四川的冬天，很少有雪，但湿度大，很冷。那种湿冷是让人无处可逃的冷，但烤火会成功驱散这种冷。记得家婆还在世时，她会在湿冷的冬天里边烤火边搓着手，自我打趣道：“三九四九冻死老狗。”三五个被家婆邀请一起烤火的老婆婆们就会一起笑，有人会帮腔：“老狗老狗，烤火的老狗。”然后，一群老婆婆们笑声就更大了。

幼年的我在一旁烤着火，会像听故事那般听着老人家的讨论。后来，家婆在某个冬天离开。一如她所愿，走得很快，没有多少痛苦。

冬天总要来，像人生的衰老阶段。衰老是人生逃不开、避不掉的环节。通常意义上，人都不想衰老。衰老意味着：迟钝、无力、没落……总之，一切不顺心的词都可以形容它，像“啪”的一声关上热闹完落幕散场灯后的漆黑，万物消失于视野之中，潦草退场且再无回应。

冬日里，思绪是飘散的。我想起十年前在北京度过的一个冬，遍地银装素裹和能吹掉眼镜的呼呼大风，实在谈不上诗情画意。北京的冬，寒意侵肌入心，真的好冷。万事不绝对。北京的室内却让我一个南方人过上一个最温暖的冬。我体会到外面零下的温度，还可以在屋里吃雪糕的奇妙感觉。“你昨晚睡觉说梦话，叫了一声救命。”同寝室的那个北方女孩对清晨刚醒来的我说。我们同吃同住小半年，我在那个冬季里与她相遇又离开，没有再重逢。

谁都知道冬天过去是春天，对一个季节轮换而言，又是新的开始。可人的一生啊，只有一个四季。当冬天不再轮换，冬即为结束时，希望终能喜欢自己的皱纹和白发。感谢曾有过的春、夏、秋，没有戛然而止，让我能到冬，没有在前三个季节里就失去了对冬的了解的机会，无论好坏。

我对自己说，地球另一端还有战火和难民，能平安领略到冬，是福。看吧，懦弱无能的人总会自我安慰。同时，也不忘安慰自己的胃。面对未知，恐寒意不止，不如囤积必要的脂肪，储藏热量以抵御不确定的来临，为好好地吃上热量十足的油炸食物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冬天里是有秘密的。寒冷试图将空气冻结，保鲜当下的一切，固执不堪却又徒劳无功。冬啊，是一个没有其他因素影响和链接很难让人爱上的季节。

“你昨晚睡觉说梦话，叫了一声救命。”室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我温柔地笑着说，让心神不安的我瞬间安宁。昨晚，我看过北京夜幕下的冬日鸟巢，穿着雪地靴一人走在嘎吱嘎吱的雪地里，回宿舍时，她已经睡了。清晨，屋里暖气流淌，烤得整个房间都热烘烘的。我侧躺在被窝里，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她的笑脸和手中的针线，至今记得那种北京冬日的温暖，而她却不知，这算不算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