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莲
指缝太宽,时间太瘦,不知不觉间,已过立冬,爽朗的秋月也蒙上了一丝寒凉。透过窗纱遥望,月,依旧是那轮明明灭灭不停变幻的月。
读唐诗,李白笔下的月,总是那么凄冷,自从“床前明月光”惹出思乡愁绪后,这愁似乎就绵绵不绝,流淌千年。背井离乡之人,望见的月亮似乎更要清冷一些,“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这轮月,是否被他装进了行囊,成了他年年岁岁的见证者?目睹着他的豪放不羁、年轻气盛,也目睹着他的跌宕起伏,颠沛流离。年轻进士是他,商贾之子是他,翰林供奉是他,诗仙太白也是他,这一生有多少肆意曲折,便看过多少阴晴圆缺。
民间有传,李白是因为喝醉了酒,想要捞起水中的月亮,一时没站稳而跌落江水中,随着水中的月光归于仙界。月,也最终见证了他的消逝。
诗仙的陨落,不能阻止日升月落、昼夜更迭。即使是千百年的时光流转,也不可阻止。温一壶月光给过往,涤荡经年沧桑,即使将要进入漫长的寒冬,依然可以在心底感受暖人的清辉……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我幼时见过的月,真的亮如明镜。那时的乡间小路,两旁哪有什么高高悬挂的路灯,只有蜿蜒不尽的田埂和满地的沙土。月光柔和且清透,将路上的坑洞照得一清二楚。星野苍茫,月色朗朗,有风轻轻地拂过,月儿将地面的每一处坎坷熨得平整亮堂。胖胖的脚丫踩破了遗落在路上的秸秆,发出“啪”的轻响,惊得躲藏的青蛙纵身一跃,跳进了最近的沟渠,水面溅起一朵水花,青蛙有惊无险地“呱呱”欢唱。
孩童无意与青蛙追闹,加快脚步,只顾着往家的地方奔去。月光柔和地倾洒着,落在村庄模糊的屋脊之上,落在匍匐的庄稼地里,落在井口之中,落在扎实的草垛上,在深深浅浅的沟壑里暗暗流动。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身后的影子被月色越拉越长,小小的身子,仿佛一夜之间便被催着成长。少时的月光,在不自觉中被隔了一层窗框,离得更远些了。明月高悬,却照不清操场夜间的模样,也照不透教学楼墙根那一排灌木。灯光将教室映得亮如白昼,恍惚间,好像日夜均在这一刻出现,无法分辨。脱离了稚气的脸,很少再望向疏朗的夜空,我们埋着头,奋笔疾书,纷纷追逐心中最圣洁的月光。
明月无言,“可千万不能用手去指弯弯的月牙,月亮婆婆会趁你睡着割你的耳朵。”那些孩童时的玩笑再也没人提起。
来自唐朝的一枚小小的“胡饼”,可能无法预见自己千百年后居然能承担如此多的思念,何德何能,竟能与月亮同辉。月是故乡明,人越长大,回家的路仿佛更远了,明明是交通便利发达的现在,迈步的一瞬间却步履沉重。从古至今,能明了游子内心渴望的,还是那一轮明月。
想起留晚饭的老人,扯住你衣角的小狗,还有强装欢颜的归人……但爱的意义偏偏如此,潮起潮落潮再生,月圆月缺月再满,人间步履匆匆忙忙,兜兜转转,只有月光得以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