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庆沙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三月的一个清晨，君君的女儿正要出门上学去，君君叫住她，塞给她一件棉背心。

女儿撇撇嘴说：“现在这么暖和，昨天还是太阳天，好多女同学都穿花裙子了。这个背心好难看，我不要。”

君君可不许女儿臭美，说：“‘放牛娃儿你莫夸，还有三月冻桐花’，要等桐花冻过了，才会真正暖和起来。”

女儿皱着眉问：“什么花？”

君君笑着把背心套在女儿身上，把她推出门去，说：“你赶紧上学去吧，再问就迟到了。”

关上门，君君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第一次听说那句谚语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什么花？”

十多年前，君君从石油学校采气专业毕业，来到相国寺井站做采气工。相国寺山上有几十个井站，分布在连绵起伏的大山坳坳里。城市里长大的君君背着牛仔包在车上颠簸了一上午，灰头土脸站在锈迹斑斑的井站大门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井站的老采气工李姐接过君君的行李，把她带进值班室。

这个井是个功勋气井，从井站建立初始，李姐就在这里听调度、抄表压，维护管道，接待来自各单位的参观队、考察团。一晃十几年过去，井站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但李姐仍然选择留下，看守她奉献了青春与热情的地方。

君君来到这里以后，向李姐学习巡视管线，保养仪器，接听电话，按照调度的指令开关气阀，定期记录表盘读数报送上级单位。工作之余，君君也跟着李姐熟悉山野生活。

虽然君君管李姐叫“姐”，但其实李姐比君君的妈妈小不了几岁，李姐待君君，就像妈妈照顾女儿一样，无微不至。每逢赶乡场的日子，李姐就把君君送上过路的工程车，让她到乡镇上买东西，顺便逛一逛。君君回来以后，李姐又张罗一桌好菜，两人吃一顿温馨小炒。君君在李姐的帮助下，不仅学会了采气技术，还学会了包羊肉饺子、蒸酱肉包子等。

每年初春三月，君君准备回家换下冬天的衣服，带来春天的行李时，李姐都会对她说“放牛娃儿你莫夸，还有三月冻桐花”，嘱咐她不要光图漂亮，早早把冬天的棉衣压箱底，免得倒春寒的时候冻出病来。君君没有见过“桐花”，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问：“什么花？”李姐笑笑，说过几天带她去看。

在君君到井站的第三个年头，农历三月的一天，李姐联系了一辆过路的工程车，带君君到山那一头去看桐花。

车开了半小时，山峦逐渐从两侧分开，山沟里出现一片树林，树梢上绽放着大朵大朵洁白的花，远远望去，如云似雾。李姐说：“君君你看，那是油桐树林，开的就是桐花了。”

在四川山里，每年初春时节，天气阴晴不定。遇有晴天，艳阳当空，风和日丽，暖意融融；但保不齐瞬间就遮云蔽日，冷风侵袭，寒意阵阵。只有在农历三月，桐花完全开放以后，才会真正转暖，迎来春意盎然。

君君在桐树下穿梭，抬头看见一片洁白，扑面而来阵阵幽香。君君看见花团锦簇中面带微笑的李姐，觉得李姐就像这桐花一样洁白无瑕，美不胜收。

收起回忆，君君想，等女儿放假了，也要带女儿去看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