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利
周日的下午,闲散慵懒。窗外天空阴沉,电视机的声响细小又杂乱,我蜷缩在沙发里昏昏欲睡。这种感觉很奇妙,似曾相识又一言难尽。正当睡意达到顶点,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我烦躁地伸手抓起电话,本想拒绝接听,但一看见是母亲打来的,只能努力让自己清醒。
电话那头,母亲告诉我,她炒了我爱吃的辣子鸡,拜托与我住得很近、又刚好从江油返回新都的朋友带过来,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嘱咐我早点下楼,以免别人久等。
东西拿上来,除了一大盒辣子鸡,母亲还为我炸了花生米,又摘了好些自己盆种的丝瓜和西红柿。收拾妥当后坐下来,我突然想起,过去母亲午觉时就喜欢开着电视,放出一点声响,她说这样睡得更香。现在想想,原来我们母女很多的生活习惯一直微妙地相融相通。
其实,许多年以来,我与母亲之间都不是那么亲密。学生时代的我成绩不好,脾气也倔;长大后的工作、生活都不怎么如她所愿。也许我更像父亲,平日里看着热情开朗,有着讲不完的段子、聊不完的天,可一旦真有情绪时,往往选择沉默独处、自我消化。而母亲是个急脾气,从小到大,我的一点小错误也足以点燃她的愤怒,以至于在我35岁以前,对母亲都是惧怕大于亲昵。即便今天,我早已能够与她平和聊天、细说家常,却始终无法像大多数人那样自然而然地挽住母亲的胳膊,甚至偶尔想讲一些体贴的话也似乎难以启齿,纵然我很清楚,我与母亲是相爱的。
近些年来,许多久远的记忆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细枝末节到几岁时因为什么事受到母亲责罚,她说了什么重话,我当时心里怎么想的,都历历在目。这些细微之处的不断涌现,也使我不禁重新审视起自己看似尘封的过往。我时常在想,若我的孩子也如当时的我那样,既不优秀也不听话、既爱闯祸也不认错,我与孩子之间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健康而亲密的关系呢?
有人说,每个女儿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理解自己的母亲。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单纯的理解与否,而是一个人不断学习思考、不断经历体会之后,对生活的真相更为释然,对自己的认识更为深刻,对他人的看待更为宽容。这是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共情与共勉,也是对自我的容纳与鼓舞。
生活是一面多棱镜,往往可以用来折射阳光,不同的心灵会折射出不同的景象。过去我不爱谈甚至不愿回想自己的年少时光,认为那是黯淡的、悲凉的,更是失败的。或许是当时的那个我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又或者是被这种“看待”和“评说”裹挟而丧失了自我。如今细细想来,许多过去自己一直不愿正视与承认的感受,都变成了一种宝贵的经历。可见我不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未曾客观地去了解母亲,事实上即便对自己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就像小时候常听身边的老人们讲:“年怕中秋月怕半,星期怕过礼拜三。”时光飞逝而少年不知,那时,只觉得日子太慢,并不能懂得长辈们由衷的感慨;而今,心境不同的我,倒也发自内心地体会了许多光阴的秘密。
晚饭之后,我给母亲回了电话,对她的厨艺一顿猛夸,告诉她除了中秋节,平时有空我就会回家。
挂断电话的同时,我决定:今年,我要学会拥抱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