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利军
时间是一条长长的河流,再次见到采气树,已是30年后。
4月,随公司监督中心到铁山坡工程驻场监督实训,刚跨入安全监督这个行列,心底有种不可名状的慌张和忐忑,李忠老师对我说:“人都有第一次,要学会去勇敢尝试。”没想到这位精瘦的川东北汉子其貌不扬,说话却如此哲理文气。
车在大山里行进,拐弯,再拐弯;盘行,再盘行。倚着车窗,放眼望去,绵延不断的山峰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记忆深处总觉得“铁山坡”在哪里听过、念过,并不遥远。
车翻过一个陡坡后戛然而止,一抬头,一棵采气树从山腰拔地而起,夕阳夕照,闪耀金黄的光芒,很是醒目。
好多年不见采气树了,我凝视着它,端详着它,仿佛偶遇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也是这样的采气树,30年前,年轻清澈的面孔义无反顾地向它奔赴,之后,他们在人生的轨迹上勾勒出相似的地图,镌刻下岁月的痕迹和命运的暗示。
也是这样的夜,静谧如水,透明的月光洒满一地银白。我们一行6人被分配在一个山坳的井站实习,四面环山,青黛碧绿。刚到的那个傍晚,井站笼起一层淡淡的炊烟,山风拂过,炊烟缓缓散去,而后又慢慢聚拢在一起,如浸染的水墨,唯美却不留痕迹。朦朦胧胧中,我们憧憬着金色的前景,对未来的路途却并不了解。
后来得知,有2位同学毕业后留在了川东北,他们的来信轻描淡写却让人感慨万千:“因为远,买菜要走好几十里路,第一天在山下的小镇住一夜,第二天再翻山走回井站……”
望着笔直陡峭的铁山坡,想象着渺小的人影在山道上像一只蚂蚁前行,心底便涌起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动。
天空鱼肚微白,铁山坡紧张有序忙碌起来,刺眼的灯光、敲打的铁锤、脚手架上的身影,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展现出无穷的活力。
其实,我经历过这样浩浩荡荡规模宏大的工程。那年输气管理处铜梁压气站工程建设,就是这样的场景。
我有一个朋友,重庆的水滋养他长大,他常常口沫飞扬给我讲起他年少时的故事。“当时就有几个崽儿冲了过来,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虚火。”我从未想过去考究他往事的真假,毕竟他瘦精精的身板肯定承受不住暴烈的搏击,但他的骨子里是真透着重庆人的耿直和豪迈。
即便过去好几年,我再见他时,依然痞得很。
“当时就有几个崽儿冲了过来,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虚火。”我哈哈大笑:“耳朵早听成老茧了哦!”他转过身,朝我瘪了瘪嘴。
铜梁压气站工程,我和他同在一个标间叙旧,我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临睡前,他捏着牙膏,轻轻用力,慢慢将末端的膏体一点点向前挤压,雪白的牙膏从顶端像士兵一样整齐出列,他蘸上一小段后,规规矩矩搁回原位。他说:“埋地管道得精细点,好习惯要从生活细节中开始养成。”
后来,从其他人口中,我得知了他那次的壮举。
那天,他巡查一个高后果区,远远发现挖掘机即将对埋地天然气管道有动作了,他还未等旁人反应过来,已冲到挖掘机前,阻止了一场大的风险。“不慌是假的,我边跑边按好了110,有情况只需一键拨出。”他给其他人说道。
有时我在想,人是渺小微不足道的,但是芸芸众生中,总有一些坚定、自强的力量可以无限延伸。
在铜梁压气站工程,我还认识一位快退休的师傅,从测试组到投运组再到保障组,他在工地一呆就是50多天。
“老公,好久回来?”“过几天就回来了。”
“爷爷,好久回来?”“过几天就回来了。”
每一次,他都选择留下,到后来,他对妻子说:“等我回家后,再好好补偿你。”他说,看见井站从荒芜之地变得生机盎然,我哪里还有什么遗憾。
经年累月,采气树犹如一棵真的树,枝繁叶茂不断向上生长;输气管道像生命的脉络,四通八达不断向外延伸。如今,日新月异的井站与管道,如同一座座气贯长虹般的丰碑,散发着微影之光,淹没于尘,奋斗如斯,这就是几代川油人的追梦之路,也是这片土地薪火相传从未磨灭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