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杨

老爷子家的阳台上，摆放着一张逍遥椅。论年岁，比我还要大，扶手处已经被磨得发光发亮，连接部位已经“嘎吱嘎吱”作响。但我们舍不得丢，因为那是老爷子的最爱。

小时候，除了看电视，最喜欢的就是躺一下老爷子的逍遥椅。而老爷子也喜欢用这种省力的方式逗我，摇摇晃晃，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印象中，老爷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为石油献青春，献完青春献子孙。”一句玩笑话，却深深烙在我心里。长大后，我也成为一名光荣的石油人。当然，爷孙三代都是石油人。

老爸的工作性质，是天南地北地跑，不是这里打井，就是那里搞工程。我就一直跟着老爷子。一到寒暑假，老爷子就用自行车载着我去上班，从早上忙碌到太阳下山才回家，耳濡目染下，我也对石油人有了概念。

现在我已为石油事业奋战十年有余。因为在异地工作，一年到头能见到老爷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不知不觉中，老爷子已垂垂老矣，脸上爬满岁月的痕迹，白发苍苍，双眼浑浊，伟岸的身躯已逐渐佝偻。每次回家看望，吃完饭后，老爷子总是躺在逍遥椅上叮嘱道：“在外上班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少抽烟，少喝酒。”我便会坐在逍遥椅旁缓缓摇着，陪老爷子聊天，直到老爷子睡着。

不知何时，老爷子有点“老顽童”的意味，自从有了曾孙女，我便在他面前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往后的时间里，逍遥椅旁，老爷子总是和两个曾孙女玩得“咯咯”大笑。“当年，我就是这么逗着你们的爸爸。”老爷子一时兴起，“今天高兴，喝两杯。”不顾家人的阻拦，打了二两泡酒。

今年的端午节，家里一大帮子人约定在老爷子家吃饭。“儿子，你可生在一个好时代！想当初，爷爷上班忙，老爸每天放学要帮着煮饭，你姑姑洗碗。”老爸打趣道，“今天，当小辈的你应该犒劳下我们。”

“要得嘛，今天难得一家人聚齐，心里高兴，我们两爷子陪老爷子整二两。”我接过围裙，转身走进厨房。耄耋之年的老爷子，家里人也放纵，怎么开心怎么来。二两酒下肚，老爷子突发感叹：“我算完成了使命，石油给了我一生，养育了我一家，我也奉献了一生。参加过石油大会战，辗转了几个城市，最终还是把你们都盘出来了。”夹了两口菜，老爷子继续道：“当年苦啊，石油人走到哪便在哪生根，乡里街坊便是亲人。”

老爸接过话：“爸，还有两年我也退休了，到时候带您和妈回家乡走走。”

吃完饭，老爷子躺在逍遥椅上慢慢摇着，眯着眼睛打瞌睡。“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又逐渐消失。我拿着毯子盖在老爷子身上，一家人在客厅逗着孩子，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