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亚婷
母亲在桂202井怀胎十月,我在桂202井出生长大。
桂202井坐落在遂宁天福镇一个半山腰,远离街镇,偏僻得连一户村民都看不见。
母亲是一名采油工人,因为井站小,两人值守。童年的记忆里,母亲轮休的时间一直很长,起初,上两个月休两个月,后来上一个月休一个月。
没有办法面对我每一次的嚎啕大哭,从记事开始,母亲每次回小站,都躲开我悄悄地走。每次我发现母亲已经离开,都会因她“突然的消失”更加惶恐,有一次甚至伤心欲绝哭着咬断了筷子,还掉了两颗牙齿。离别,让我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
从小站到镇上要走一条很长的山路。山路崎岖,杂草丛生,从小到大,每次走我都十分害怕。每次念“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时,那条山路的惊险都会浮现在脑海里。
慢慢长大,我发现母亲其实是一个“女汉子”。一个人把小站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是巡检,还是清洗抽油机、锅炉等设备,一天到晚,小站里到处都是她忙碌的身影。
“在井站上班,必须耐得住孤独与寂寞。”每当别人问母亲,母亲都笑着这样说。
小站用一块远离设备区的空地“犒劳”母亲。忙里偷闲,母亲把那一片小天地建成了自己的小农场。苦瓜青椒的翠绿,枇杷、梨子的金黄,为单调而枯燥的井站生活添了亮色,连带着家里的吃食也变成了“有机”。母亲专门研究了栽种技术,在施肥时,要根据农作物的品种、生长阶段和土壤的肥力状况来确定施肥量和施肥时间。你别说,还挺讲究。
难得的空闲,母亲绣十字绣。一针一线,从寝室到厨房再到资料室,墙上挂满了十字绣,谁看见了,都会称赞母亲的巧手。有一次,我问母亲,为啥不绣一幅井站全景图?母亲笑了笑:“我想过,但得有人先给我画出来呀,要不然你来给我画嘛。”
也许不需要绣那一幅井站全景图,井站的设备设施,一草一木早已在母亲的心里生了根。
印象最深的,是挂在寝室的那一幅《家》,我问母亲为啥不拿回去挂在家里。母亲说:“你多少岁我就在井站待了多少年,这里不就是家嘛。”是啊,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井站对于母亲、对于更多石油人来说,已然变成了家一般的存在……
冬去春来,在桂202井工作和生活了17个年头的母亲,后来又调到另一井站,如今已经退休了。
我和母亲,都是桂202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