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潇

黄河之水天上来，一头撞到吕梁山脉，掉头南下，分开秦晋。出壶口，奔龙门，勾勒出气势磅礴的“几”字。

黄河九转向东的弯，就是黄河最大的古渡——晋豫陕三省交界的风陵渡。

相传，黄帝臣子风后在与蚩尤大战中战死，安葬于此而得名。另一传说是女娲墓陵于此，因女娲为风姓，故称风陵。千帆竞发的古渡，历史和传说在这里碰撞得电鸣火闪，随意一步，便从唐朝跨到明朝，从杨玉环望到崔莺莺，从三国两晋走入晚清民国。

远望风陵渡，我无数次想象古人来往于秦、晋、陕之间艰难而漫长的旅程……

夕阳西下，无数的商人士子、流民徙官拥挤在三晋西南角的黄河岸边，遥望关中，焦灼等待。宽阔的河面上，渡船往返穿梭，连通着秦晋商贸、人物风韵。

不止是我，很多人都是因为《神雕侠侣》，才得知风陵渡的。风陵渡口，大雪纷飞，围炉夜话，少女郭襄相逢杨过，误君终生，从此只身飘零。

在江湖儿女的无奈与伤感中，风陵渡流淌着千百年的时光，冰冻又消融，渡人又渡己。

自唐设风陵渡开始，一千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渡过黄河。杨玉环于此西渡长安，演绎了一场天塌地裂的《长恨歌》。《西厢记》里的张生从普救寺告别崔莺莺，进京赶考，站在风陵渡的船头，“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时光和黄河一样永不停息，天气好时，站在风陵古渡，除了黄河之水接天而流，还可以望见西岸八百里秦川的华山横空出世。

秦晋锁钥，四喉之镇。上千年的古战场，魏、秦、晋犬齿交战，曹操在此击败韩遂、马超，宇文泰大破高欢——如今，千年历史风云，悄无声息掩藏在古镇残破不堪的老墙、深巷、古树以及人、马踩出脚窝子的青石板上……

老街上，我穿越到了漫长的时光里，看到了呼呲裤带面的三晋人，唱秦腔喝汾酒的关中汉子，舔着胡辣汤的中原人，以及穿着花花绿绿的陕西婆姨、山西孩他妈、河南媳妇叽叽喳喳。

这一切，是唐宋元明清的风陵渡，是繁华招摇、人叫马嘶、围炉饮酒、谈剑说兵的风陵渡。

今天的风陵渡口，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繁华遗迹。只有黄河的风，从悄无声息的河堤拂过。

立于凤凰咀，长河落日，遥望秦川，走在千年古道，听着脚步嗒嗒回响，忍不住感慨岁月如黄河水般流逝。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只恨我生君已老，断肠崖前忆故人。”

风陵渡，郭襄的伤情之地，也是她遇到杨过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