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析灿

《荒原狼》作为诺贝文学奖得主黑塞的代表作，自1927年初次出版后，几经再版，距今近百年依然熠熠生辉。

这本自传式小说可以看作他深陷迷茫之后重新定义自己和重新看待这个世界的疗愈之旅。

一战爆发后，人们的生活秩序被打碎，精神家园被摧毁。黑塞的父亲、儿子相继去世，妻子精神分裂，将他赶出家门，备受煎熬的他也患上了抑郁症，他不得不向心理学家荣格求助，以解决自己的心理障碍，同时接受了荣格师生的精神分析训练。

1925年，黑塞与第二任妻子的婚姻岌岌可危，感情破裂和外界因素让他反复陷入痛苦，年近半百的黑塞再次寻求心理治疗。在此过程中，黑塞把自己向内探索的精神体验和实际生活经历相结合，创作出了《荒原狼》。

被妻子赶出家门，被世人当作叛国贼唾弃，孤独避世——主人公哈里·哈勒就是黑塞本人的真实写照。对于复杂矛盾，几近分裂的内心，哈里自诩荒原狼，把自己的人格划分为“人”和“狼”，当作为人的哈里产生任何美好高尚的念头，狼就会龇牙咧嘴，对人进攻讽刺；当哈里作为狼时，人也会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伺机反抗。他蔑视着布尔乔亚，然而在某些方面他又完全属于市民群体，例如在银行有存款，穿着得体，力求与权力机构和平相处。他自觉是个天才或者怪人，放肆不羁，却不曾在市民精神已经消失的地方居住过。他的一半反抗着另一半，一半否认着另一半，狼与人的失衡，正是哈里痛苦的源头。

哈里需要有人帮助他离开精神内耗的泥淖，这个人便是女主人公赫尔米娜。荣格认为，每个男人内心都有一位名为“阿尼玛”的女性意象，这个潜藏在无意识中的人格对自我有着补偿和引导的作用。赫尔米娜承担起“阿尼玛”的责任，她年轻貌美，教导哈里如何与女性打交道，让原本一心只容得下古典时期艺术的哈里学习狐步舞，欣赏爵士乐。

哈里如孩童般对赫尔米娜言听计从，像小市民那样去享受当下的快乐，颠覆自己从前的生活。在她的引导下，哈里参加假面舞会，并来到了全书高潮所在地——魔剧院。哈里在这超现实主义的场景里，经历了各种事件，那些藏在阴影下，被他渴望、遗憾、压抑的各种可能性，都被他一一体验了。他看到了狼与人的相互驯化，以及藏在自己和平主义下的暴力，偶像莫扎特宣判他为实质的平庸。

莫扎特用收音机为哈里播放古典音乐，哈里相当抵触，认为收音机是毁灭艺术的时代机器。莫扎特告诉哈里，就算在如此丑陋的表面形式下，音乐的灵魂依然神圣，“整个生活就是这样，我的孩子，我们只能听之任之。像您这类人根本无权批评收音机或生活，您最好先学会洗耳恭听！”

在如梦似幻的场景切换中，哈里逐渐接受一切，“我总有一天会更好地学会这人生游戏。我总有一天会学会笑。”

哈里并没有醍醐灌顶，他不再追随虚无缥缈的真理，开始正视眼前的生活，尽管这依旧痛苦和荒谬。黑塞后来写道，虽然《荒原狼》看起来是令人绝望的故事，但它写的并不是现代人的自我毁灭，其主旨是如何找到救赎。

时代和文化的新旧交错，这是所有人都难以逃避的危机现实。学会幽默，拥抱荒谬，接受生活和自身，方才能在漫长的人生中找到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