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析灿

你坐的航班起飞前遭遇雷雨，延机至凌晨。

第二天，你赶上最早的那趟大巴前往兴坪古镇。你手里攥着提前备好的20元纸钞，在阔别已久的漓江边东张西望，还是没能找到人民币背面的山水实景究竟在何处。你也不气馁，三年前找不到，今天仍可以背着旅行包在古镇的街头晃晃悠悠，在这里停留不到半个钟头，就去买一张前往阳朔的车票，尽可能绕开那些人挤人、人看人的热门景点。三年前不喜欢热闹，今天你还是喜欢不起来。

你在靠近西街的一家客栈下榻，老板说这两天人少，你是唯一入住的客人。你暗自庆幸，一个常年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需要的正是这份宁静。

你用那张20元纸钞，在客栈楼下租到一辆电动自行车。你记得你正是在阳朔学会了骑电动自行车，因为这是游览十里画廊的最佳选择。你还记得那时租车店的老板仗着旅游旺季，硬要收70元才肯放车，于是你寻遍了整条街，在一家早点店旁租到20元一辆的车。你还记得，街上的某条巷子里藏有一个庭院，青苔覆盖了三面墙，你从微掩的门缝里瞥到水缸前有一只毛发蓬松的狮子猫，它对你瞪大眼睛，微张的嘴里没发出任何声响。

你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这里，你当然不为故地重游，只是找不到其他去处，就急于从生活中逃离到这里。你也道不明为什么今天的阳朔就如同记忆中那般，零散杂乱的雨滴，远处涌动的乌云，所有的场景都恰如其分，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你在马路上骑车的速度，倒比三年前快不少。你本该骑摩托车来，阳朔是你和他计划摩旅的第一站。

十里画廊可以骑摩托车吗？你的这位朋友饶有兴致。

当然。

你滔滔不绝，没有任何地方的山，能比在这里看到的更温婉。去年你们规划着待考研结束，就去买摩托车，你还想骑车去河内、金边。考虑到他会带上女友，或许你也将有个女友，四人出行开车也很方便。今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你的摩托驾驶证到现在也没有拿到。十年的朋友话开始变少，沉默背后的龃龉，多的是不甘与无奈。

富里桥边，一对新人手里捧着被打湿的婚纱，你也终于愿意想起，三年前就在这石桥上——你已记不清她的脸，只看见雾雨迷茫中，青山隐约。这番长途跋涉后，你应该想去找一处阳光，你还是会回到人间烟火中，对一路上的风尘视而不见。

雨滴逐渐稠密，与你若即若离的遇龙河清波潋滟，衣服贴在胸前愈发沉重，你却身轻如燕。

你不曾向人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