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阔
这雨,总是浅浅地下。细密的雨丝将屋外染成淡青,迷迷蒙蒙,恍然如梦。我的童年的感动,就从那烟雨迷蒙的地方开始。
父亲出生的地方,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孩子们又在雨中抓螃蟹、捉泥鳅了吧?据说,顽皮的父亲小时候总能比别的孩子捉得更多。可我不知道男孩子为什么总爱挑雨天下水,难道螃蟹、泥鳅自认小雨中的水塘、小溪安全,却反而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不测与未知?
记忆中的长江总萦绕着那烟青色的水飘带,打着卷,绕成环,串连起绵长的记忆。仿佛每一个饱含生机与希望的生命最初,都有一场雨,一阵扑面而来的泥土蹿新芽的味道。
五六岁时的我,戴顶小花帽,穿双小凉鞋,喜欢快活地在水洼中奔跑,不顾雨点打湿了帽沿,没心思欣赏如黛的远山和湿漉漉的街景与行人,只顾低头在水洼中顾影自怜。可妈妈出差给我买回来的小花帽,就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呢。
念小学时,匆匆出门的我总会忘记倾盆大雨的存在。上课铃快响起的瞬间,湿淋淋地冲入教室,大颗大颗的水珠沿着衣角滴落着。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沾干水渍,看向那渐渐变晴的天空,在同学们的笑声中自己也尴尬地笑笑。
我喜欢在雨不大时看蔷薇被冲刷,不够优雅,但它总坚持地立着,染粉了那一片的烟雨,似少女的胭脂,惹人怜爱。
不胜江南水乡之景的我的故乡,没有油纸伞、木发簪、乌篷船,却有在雨雾和浪花中昂扬奋进的木舟子;没有白墙黑瓦绿萝藤,却有红砂石砌成的万步梯,和在梯旁大街边卖凉面的少女,带着跟我年纪相仿的弟弟。雨水沾湿了她的长发,唯一的一件雨衣却给背书包的弟弟穿起。爸爸说,那少女像极了他当年的姐姐。
烟雨迷蒙着双眼,泪水清新了鼻腔,那温暖的回忆充斥在这雨水和泪水里。小伞挡不住暴风雨,但妈妈的体温和母爱的温情却长留在了记忆里。你在淡青色雨雾里撑起那把小伞,雨水打湿了你的衣衫,带着你的温度的雨水顺着袖筒流到我的脸上。伞是明黄色的,就好似那灯塔,拨开云雾,豁然明朗。母子俩,一把伞,最美的不是那短暂遮风避雨的屋檐,而是哪怕只有一把小伞,依然愿意在风雨中陪你前行的温暖。
雨声入耳之时总像一支乐曲缓缓流淌,雨声过耳之时又仿佛是一本好书读至尾页,总是令人回味悠长。那一场场贯穿了童年的雨,在心上泛开,成为永恒的记忆。
似曾烟雨迷蒙处,回首,暖依然在我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