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山珍海味,都不及一碗豆花饭香。每次沿着碗沿夹一小块豆花,再进蘸碟里走上一遭,平生清淡的豆花瞬间裹上一层麻辣,一小块豆花能配上一大口米饭。蘸料的麻辣劲儿,让豆花的绵实、米饭的黏糯都有了出口。入口饱满,下肚解饥,心里也感觉踏实得紧。一碗豆花搭配几碗大白米饭,平实无奇,又有滋有味。直到现在,我们仍在家点豆花,一大家子人一起吃豆花。刚出锅的一块完整的豆花,代表着团团圆圆,你夹一块我夹一块,洋溢的喜悦,一如当年和我同吃一碗豆花饭的少年。(郭军)
●卖冰棍的小贩,都是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冰棍就装在车后架的箱子里。箱子是用木头做的,牢牢系在车架上。箱子里面紧紧裹着一层棉被。付过钱后,小贩打开箱盖,掀起棉被,里面顿时升起一阵白雾。他取出一根冰棍,马上盖好棉被,放下箱盖。拿到冰棍的我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撕去包装纸,把舌头贴到冰棍上,舌尖立刻麻酥酥的,这是我吃冰棍最享受的时刻。父母都是工厂的职工,每月工资并不高,幼时的我,是不可能有零花钱的。因此,那时的夏天我总是渴望父母能够给我买冰棍吃,哪怕就一根,都能欢喜一整个夏天。(王溢钒)
●上学的老街,长长的,住着我们大大小小的愿望。老街上婆婆开的小卖部永远人满为患,旁边电视机播放的《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好像永远不会剧终。妈妈给的一块钱在手心里攥出了汗,在琳琅满目的小卖部挑花了眼,却还是没用出去。老街有时又很短,短到每次和小伙伴走着走着就到了分别的时刻,短到不经意间已离开了十几年,短到小卖部早已改头换面变成餐馆,短到一晃眼身边早已物是人非,我们也没再相见。(崔茂竹)
●作为一名生长在关中平原的“90后”,童年的我也曾和父母一起收割小麦。割麦、碾场、扬场、晒麦到最后的颗粒归仓,所有这些工序里,割麦最辛苦。父亲割麦子的时候一次占上四五行麦子,圪蹴着左手揽一排麦子,右手执镰后拉,一排麦子倒地,等把并排的几行割完后集中堆一起,再挪步向前重复刚才的动作。母亲则猫着腰动作麻利,收割速度几乎是父亲的两倍。正在读小学的姐姐一会儿猫着腰,一会儿蹲着走,割麦不到一个小时,手上就打起了水泡。我则负责给大家送水,用大铝壶装着竹叶水,一路跌跌撞撞送到地头。(伍升伟)
●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最期待的就是过年。进了腊月,爷爷奶奶就开始忙活起来,杀年猪、打扬尘、做豆腐,平时不舍得买的美味,过年是一定都能吃到的,最重要的是,还能置办一身新衣服。到了大年三十,和爷爷自制米糊,再把他亲手写的对联贴上,奶奶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我偶尔帮忙添把柴禾,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耳边时不时传来爆竹声。(李春榕)
●我出生在镇上的老街,爷爷辈修建的自建房。入口处是一个巷口,巷口很窄,巷道又长又黑,白天勉强能借助微弱的阳光看清路,巷道两边分别住着四五户人家,我家在最里面,房门前也没什么遮挡,算是采光最好的一户。听母亲讲,我从小便和爷爷亲近。爷爷爱喝茶钓鱼,巷门口的茶馆是每天必打卡的地儿,小小一杯茶,里面泡的却是政治、军事、地理和坊间八卦。爷爷还带我钓鱼,折了细竹枝,绑上渔线,线上穿上几颗用鸭毛梗制作的浮漂,再绑上渔钩和铅皮,调皮捣蛋的我立马安静下来,满眼期待凝视着半湾水。(陈志兵)
●不上学的夏日,早上起来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去山里割蓑草——姐姐每个暑假靠割蓑草就能挣够一个学期的学费。姐姐认认真真割草,我就认认真真玩耍。山上有一种叫地瓜的野果,超级香甜,要是哪天碰上了,就摘回去全家人一起吃。晚饭后,母亲洗锅碗,我和姐姐就躺在晒垫上,等父亲来给我们讲故事。父亲从《三国演义》讲到《红楼梦》,从《水浒传》讲到《西游记》,仿佛无所不知。父亲还会指着天上的星星说,这都是人去世后变的,还给我们指哪一颗是爷爷和婆婆。爸爸讲累了,我和姐姐就比赛数星星,一直数啊数啊,总也数不完。现在,父亲母亲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我和姐姐在老家的院子里坐着聊天,也会抬头仰望,看哪一颗是他们。(陈旭华)
●最爱的还是夏天的小河。一群小伙伴,光着脚丫,挽着裤腿,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空罐头盒,小心翼翼地在水中移动着。时而摸摸水草下,时而又把手伸进溪边的石头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底,生怕漏掉了哪怕一条泥鳅。整个夏天,小溪里的石头都被我们翻了不知多少遍。抓到的泥鳅,有时会拿来喂鸡,妈妈说母鸡吃了特别会下蛋,但是我舍不得,想在瓶子里养着。妈妈又说泥鳅喂了盐长大了就会变成蛇,这也是我最害怕、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廖熊熊)
●父亲说老家门前的香樟树,种于1973年。这棵树啊,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炎炎盛夏漫长且无聊,好在屋里凉快无比,听着轻风摇动树叶的“沙沙”声渐入梦乡,度过一个个午睡时光。狂风冰雹交加的夜晚,听着香樟树枝被狂风撕咬的怒吼声和冰雹击打屋顶瓦片的“砰砰”声,甚是惊恐。第二天,看到村里好多人家的屋顶被大风掀开,看着自家完好的屋顶和门外香樟树两处被大风折断的树枝,内心一下被触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回到老家,都觉得曾经放风筝的山坡变矮了,曾经种过的田地变小了,曾经走过的乡间小路变短了,唯独门前的这棵香樟树,挺拔依旧。(黄裕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