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杨

又是一夜风雨。需要纠正的是，雨在前，风在后。如此多日的反复，倒是让南充人民感到极为惬意。经过风雨的压制，气温一直就起不来，总算一改往年这个时节湿热熏蒸的惯例。好处不光如此。一觉醒来，经过雨洗风扫之后，草木似打过鸡血一般，分外精神，地面还干爽洁净，像是来了一场大扫除，上班族们纷纷露出笑意。

看着窗外早起的人们，看着几个红工衣身影，我也迅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这时，窗台上一茎小草映入眼帘。它从瓷砖缝里冒出，通体白嫩，隐隐透出些微鹅黄，只在头顶托起几片透着婴儿肥的小绿叶。思绪便一发而不可收拾，迅速点燃我心中存放多年的风干的记忆。

也是夏天，也是在这种雨后的日子，那广袤无边的碧绿，那奋发向上的挺拔，在田野里、在山林间，绵延奔腾，千里不绝，好似年轻人团结奋进的歌声。

轰隆隆一阵响动，一个车队擦着草皮，小心翼翼地开过来。依着山势的起伏，绿色踮起了脚尖，由远及近，掀起柔美的绿波。车行其间，倒像是飘浮于波峰浪尖上的几叶小舟。几名开车的司机自然就是那驭舟的艄公了。

这是石油三中队的运油车队，驾驶员们无心去感受浪漫。雨后的路，表面是湿滑的稀泥，底子是坚硬的碎石。稍有一个坡度，就如同攀爬嶙峋的山石。驾驶员们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们将全部的精力用在对付面前泥泞的山路上。原油开采一刻也不能停下，他们得及时将原油拖运到南充石油炼油厂去。

车轮打滑是常有的事，推车似乎就成了采油工的兼职。一旦听到汽车轰鸣，我们通常都自发地向坡路上聚集。发动机一声吼，汽车四轮奋蹄，整辆车就扭动屁股，扬起一片泥。瞬间，一群泥塑般的人笑骂起来，却也不忘手脚齐用力。

凉菜是自山外买来的，犒劳井岗兄弟是驾驶员们早有的准备。只是，把那阳刚味十足的油罐车用来开烂路，将大好的青春年华扔进山野里，采油工们深表同情，却竟然对采油生涯毫不自知。

司机老唐说：“我们是一苗苗小草，在农村、在深山，也能体现我们的价值。你们采油，我们开车，踏实。”

依窗望草，拨了个电话。押车人接通免提，随后，传来老唐的声音：“柏杨，有事吗？快讲，我正在山里拉油。”“你又变草了嗦？小草哥，年纪也一大把了，开车悠着点儿，回来联系我。祝一路平安！”说完，我挂断电话，感觉在自己心灵的旷野里，一茎小草扎下了根，迅速蔚然成一片草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