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莲

雨雾袅袅意清心，离怀淡淡是清明。

按《岁时百问》的说法：“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却也是最为特殊的，它既是节气也是节日。望着窗外浓雾环绕，新芽嫩枝悬挂凝露，一场清明雨历经千年如期降临。与其说是气候的特性使然，不如说这是一段亘古不变的约定，从中国农耕文明开始，雨水便浸透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镌刻在风霜露雪的晴雨表中。将它的时点、去路记录得明了清楚。

清明雨，密如牛毛细如针，淅淅沥沥总是不会迟的。这雨是为宽慰一生勤劳的种地人而来，不用引水、抽泵、为田土干旱而愁。一场春雨后，禾苗抽出嫩芽，桃李开出新花，万般欣喜地承接这上天的雨露恩泽，恨不得将那恩赐的玉液琼浆，痛饮而尽，方肯罢休。新苗懵懵懂懂地抽枝发芽，只有老树才知；若想成长，必得挨过酷暑，历经风霜。春雨带着滋润万物的悲悯，终于浸透了土地也沁入了人心。

清明雨，道尽离愁诉尽思。“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这个时节，随着落雨纷飞，整个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思念的气息。天空灰蒙，沉甸甸的愁云风吹不散，反倒惹人颓靡。盼啊盼，难得放晴日，即为祭祖时。

野外祭祖的人们步履匆忙，即使走得再快，也难避免踩上一脚黄泥，他们无心擦去，只在小径中穿行。看着蜿蜒难寻的小路，老一辈总忍不住担心，数年过后，后辈能否还记得。这一条条路承载着相思，却也隐密于深林。的确，忘记比失去更让人难过。他们拿着锋利的柴刀，砍去坟头杂乱的刺条，将祭品一一摆置。

女人一边祭拜一边嘴里碎碎念着，将哀思说尽。男人闷声望着墓碑，眉头紧皱，眼角微红，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中国男性，总把炙热的情感隐藏于心，跨越千山万水走到坟前，仅仅只为看一眼，叹一声。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回去的路上，或长或短的鞭炮声回荡在身后，幽静的山谷难有这般喧闹，然后一阵风吹过。看着鞭炮的烟尘飞入四野浓雾，心绪也就凄凉如这旷野里漫漫的风，风声低吟，恰似一首悲歌。也许，谁的记忆正随着风声穿行着时光，回到往昔的岁月里去。

绵绵细雨揉敲着离人的心扉，清明本就承载了太多。既是离别，又是相逢；既是去路，也是归途。

春雨散尽，阳光也便到了，灰蒙的天空总会被晴朗取代。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必定光明灿烂。清明雨上，却也携着花香，带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