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亮

清明临近，收到友人从家乡寄来的春茶，照例从快递盒里掏出一张古色古香的信笺，上书题为《寄新茶兼索新作》的七绝一首：“新芽频绽向阳枝，又趁春风寄远时。三月人间皆烂漫，何为不见咏新诗？”

读书和写作是我闲暇之余的爱好，也会试着把自己的习作四处投稿，虽然屡投少中，却也乐此不疲。偶尔得以发表，则将载有自己文章的报刊版面照片分享在微信朋友圈，文友之间相互点赞、留言以表祝贺，这已是多年的习惯。许是我的微信朋友圈已沉寂数月，友人借着寄茶的机会，题诗“催稿”来了。

向友人回赠内蒙古特产之际，我往快递盒里塞了一首题为《酬张兄寄新茶兼索新作次韵答之》的七绝以示回应：“忽闻喜鹊闹庭枝，知是蜀中来雁时。新茗本应新作和，却无思绪可成诗。”

可是快递寄出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在莫名焦虑，连千里之外的文友都能察觉到我近来的瓶颈，而我却还冠冕堂皇地答曰：“却无意绪可成诗。”

真是“却无意绪可成诗”吗？

不。明明在昨天“清明缅怀英烈”的党史课上还被夏明翰、赵一曼、黄继光……一个个永不褪色的名字、一封封闪耀着理想信念光芒的革命家书深深地感动着。思绪跨越时空，回到那个血与火的峥嵘岁月——“‘铁不打不会成钢’，我们不怕困难，只怕周遭太舒适了，以致于柔化了我们的意志。”革命的干劲跃然纸上；“儿献身真理，早具决心。”坚定的信念震撼人心；“在贫苦的日子里煎熬着的双亲及年迈的祖母，他们也许……我不敢往下想。”厚重的亲情令人动容……如今硝烟散尽，山河无恙，中国人民正昂首向前，此时难道不应该提笔记录下眼前的盛世，以告慰英烈吗？

明明在早上临写《寒食诗帖》，才与苏轼“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的紧迫感共鸣着。古人对节候的轮替会格外敏感——苏轼在被贬黄州的第三个寒食节（清明节的前一天），将人生的叹息写作满纸凄凉，这便是有天下第三行书之称的《寒食诗帖》；王羲之在三月初三上巳节这一天和他的文友们相约绍兴兰渚山下共修禊事，借着“流觞曲水、畅叙幽情”的雅兴，写下了文字俱佳的《兰亭集序》……回首现实中的自己，大有虚度光阴之嫌，还一遍遍地用“无意绪”的借口逃避自责。

审视自我，注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索性走出宿舍，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街边的便利店前，四五只流浪猫正聚于此，这是便利店老板娘用破旧纸箱为它们搭建的流浪猫舍。虽然简陋，却颇受附近猫咪们的钟爱。当老板娘提着猫粮和水的身影出现时，猫的数量又瞬间多出了一倍，这其中有不少开春后才来的新面孔，小小的食盆边挤满了吃得呼噜作响的小脑袋。老板娘一边吆喝着招呼猫们开饭，一边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崭新的宠物毛毯，并仔细地铺垫在猫舍里。一份怜小惜弱的爱心，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呈现出动人的温柔。

城郊外，一条新修的简易公路在沙漠里延伸，停在其尽头的卡车上载满了一捆捆树苗。祖孙三代齐上阵的植树人又开始了愚公移山式的“绿进沙退”。爷爷老李扣动加压水枪的扳机，超强的水流瞬间将沙土冲出一个小洞，儿子大李手持树苗，待水枪拔出地面的刹那将树苗插入洞中，孙子小李回填、浇水，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用时不超过30秒。老李指着眼前的沙漠告诉我，这都是他新近承包下来的，只要自己还活一天就要植一天树。末了，又笑着说：“人不能被沙给欺负了！”这笑容里有与生俱来的坚持，有战天斗地的倔强……

大漠深处，林立的钻井架下，沉寂了一个冬天的钻机又兴奋地轰鸣起来，采气管线正向四面八方延伸着。电焊工每焊完一根焊条都会仔细地将药渣和焊条头装进专用回收桶，施工人员正清理着地面回填后的小石块和整齐的固沙用植被。井场外，满载着大型设备的车辆往来穿梭，却几乎看不到扬尘，原来一辆洒水车正在井场路上来回洒水。物虽无灵，人却有心。苏里格气田的开发，从来不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因为这一台台体型巨大的钢铁机械里，都跳动着一颗颗重视生态、保护环境的心。

生活是丰富多彩、五光十色的。只要主动去发掘，苦寻不着的“意绪”，就会在心头澎湃激荡开来。正当我酝酿着该如何下笔，友人发来了已收到的微信信息，后附题为《暮春即事再用前韵索新作》的七绝一首：“半随飞絮半留枝，旧燕呢喃绕栋时。正是暮春多意绪，生活处处可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