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平

记忆中，除夕那天吃完团年饭，就是母亲给我们兄妹仨发新年礼物的时候。新年礼物有压岁钱、新衣服和新鞋子。新衣服不是每年都有，新鞋子倒是年年有，那是母亲早在一个月前就为我们做好的。因为母亲的肺气肿很严重，一进入寒冬，便咳嗽不停，卧床不起，就没精力再操办这些了。

母亲送给我们的新鞋是她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的。秋种结束，地里没活了，母亲便开始做鞋。从街上的罗婶那里借来鞋样，照着剪出初样。初样又肥又大，她便一遍一遍地修，修得特别仔细。每修完一遍，就双手托在眼前反反复复地看，对着借来的鞋样比较，完后，拿起剪刀再修。最后一遍剪完，她总会看着修出的鞋样，满意地说：“漂亮”。

做鞋子对母亲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纳鞋底需要手劲，而母亲身体柔弱，特别费力。做鞋的整个过程，母亲不快不慢，平静如水。当针尖扎进鞋底后，她用戴了顶针的中指将针慢慢地顶，顶不动了，就换作用手往上拔。因为手劲不够，她拔针一般要几次才成功，实在用手拔不出时，便用牙咬。侧着头，脸贴着鞋底，牙咬着针往外拉。咬出针后，再开始用手拉线。从脚掌到后跟，针脚一针一针延伸。我曾问过母亲，为何不把针脚做稀疏点，她笑着回答：做事情是有规矩的。

试穿鞋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地坐在母亲身边，等母亲将鞋子往我脚上套。套之前，尽管她已经用手撑了鞋子，但很少有轻易套上的时候，得反复撑上好几遍才能成功。母亲做的每一双鞋不仅长短合适，而且肥瘦合脚，当鞋子穿上后，我把脚高高翘起给母亲看。母亲把鞋尖和后跟捏了又捏，把两边摸了又摸，最后还要叫我在地上走上几步，确定合适后才放下心来。对脚上的新鞋我是越看越喜欢，真有点舍不得穿。逢大年初一下雨，我只能在家里穿穿，出门前便换上旧鞋子，希望新鞋能多穿些时日。

转眼，母亲已去世近二十年，这些年我常常想起母亲，一想到她，脑海里便涌现出就一幅幅和她在一起的画面，回想起一件件旧事。往事如初，母爱如海，温暖着我的心、激励我继续前行。